“欸啊！老张你也在这啊，这次进了什么货啊。”
“别提了，真是倒霉透顶了。”
“怎么了，我听说老王说，你最近发展的很是不错啊，又娶了个小媳妇不是？”
“我的货全是鲜货，加急运来的，这要是耽搁久了就死光了啊。”
“这就麻烦了，天太热，鲜货不好存啊。”
“本来还想进点金博粒，哎，这趟能回本，我就谢天谢地了。”
······
“天杀的土匪，死全家的卵玩意！”
“鹏海兄，你消息灵通，照着态势，咱们啥时候可以走啊？”
“对啊，现在走，还能去义安赶个晚集。”
“哎，老老实实呆着，还走，你没看那几个大商会也扣在这，这趟能保住命就不错了。”
“贪心是祸啊，就为了这点灰土，哎！”
······
货商们聚集在街边小巷窃窃私语着，时不时还有人叫骂起来，场面混乱之极。
这些人是连夜赶来宁阳镇的投机分子。
他们本来是想抢个先手，在大商会来之前，收一点矿产，再倒到其它城市高价卖出，说直白点就是走私，如果被抓着，就只能去挖一辈子矿了。
自然，他们都是极为小心的，可在旅途的最后还是松懈了。
谁都没想过厄运竟来得如此突然，他们根本没收到消息，一头就扎进了险地，现在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。
对他们而言，对这个市镇而言，这几天注定是个不一样的日子。
军火走私、外来黑势力火并、大爆炸以及侯爵到访。
这些事情的每一件都是了不得的大事，足以影响很多人的命运。比如说，这一夜又多了倾塌的房屋，街上又多了许多孤儿，许多人的身上又多了许多新伤，路边又多了许多披麻戴孝之人。
侯爵坐在离停车场不远的一处空地上，闭目养神。
侯兴昌带着十多个护卫围在外围，每个护卫都身披鱼鳞黑甲，腰佩黑色短刀，手持一把97式魔导Ⅲ型霰弹枪。
沉默，在这些护卫身上看不到别的什么东西。
他们除了沉默就是沉默，若非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几乎让人以为面前站着一个死人。货商们一边交谈一边胆战心惊地望着这些护卫，他们知道这是一队弥漫着杀气与死气的军队，是的，军队，十三个人组成的军队！
他们也知道，自己命运正握在谁的手里，攀谈不过是为了发泄压力。
卢一思也在这其中。
此时，他正牵着女儿的手站在一处尚且完好的房檐下面，和一帮子嘈杂的货商挤在一起。
他东瞅瞅西看看，心里七上八下的。
作为一个跑商，卢一思平时接触最多的是守城门的小兵，别说贵族了，如果不是每到一地都需要去找县丞盖章，根本就没见不着几个有官身的人。侯爵？男爵对他来说都是挂在天边的云彩，可望不可及。
作为一个隐藏的邪教徒，卢一思躲贵族还来不及，怎么可能去接近他们？万一被看出来就真得去宗教裁判所走一遭了。
更别提对方还是传说中的神眷之人，卢一思只是察觉到他的存在，体内的尤瑟西卡之血便完全沉寂下去，这感觉······简直就像是被净化降服了。
恐怖至极！
侯爵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，没有使用任何能力，却剥夺了自己的力量，仅仅是因为自己意识到他的存在！
“爸爸，集市不开吗？”
望着萧索的街道，小女孩有些失落。“我想妈妈了。”
卢一思叹了一口气，轻轻地拍了拍小女孩的头。“对不起啊，出了些情况，我们必须要在这等一会儿才能回去，阿黛是乖孩子，明白的吧？”
“嗯，那就再等一会儿。”
小女孩说着，用手在空里比划几下。
卢一思瞅了半天没瞅明白，他琢磨着这大概是想表达时间短的意思？
突然，小女孩惊呼：“大胡子叔叔！”
大胡子？
卢一思转过身，正疑惑着就见不远处一个人转身向着他们走过来。细看之下，大饼脸，鹰钩鼻，络腮胡，魁梧的身形，这不就是和自己同乡的走商奥斯汀吗？
“噢，老卢你也在啊！”
大胡子商人走过来，热情地招呼着，递给小女孩一块方糖。“给，礼物。”
“这怎么好意思，让你破费。”卢一思道了声谢，不解地问道：“奥斯汀！你不是去义安吗？怎么跑这里来了？”
“哎，别提了，我就不该省那点油钱。”大胡子商人懊悔地一拍大腿。“发动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，乱叫不说，油量哗哗的往下掉啊，我怕车子半路上抛锚，又想着宁阳路近一点，在哪卖货不是卖？就改道宁阳了。”
“老卢，你这气色不太好啊！”大胡子商人打量一番卢一思，看他一副虚弱的样子吃了一惊。“你是不是生病了？”
“没什么大碍，急于赶路不小心受了点寒气。”
“这可真是不幸！”
卢一思也跟着叹气。“哎呀，谁说不是呢？真是见鬼了，我来的时候，整条街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，正琢磨怎么回事呢就被让那些大头兵扣在这了。”说到这里，他瞅了一眼大胡子，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，脱口道：“不会吧，你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？”
“诺！车子让公家征用了，货还在那里压着一点都没有卖出去。”大胡子商人一脸丧气地指着不远处的一堆东西。
见状，卢一思安慰道：“想开点，换个角度想你起码把命保住了，要是运气不好，到的再早点指不定就和那些房子一起上天了。人死了就真的完了，相对的只要人还活着，就一定会有办法，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。”
大胡子瞥了一眼废墟，叹气道：“哎，你说得对，是这个理，命在啥都在，没命啥都没。”
忽然，卢一思问道：“奥斯汀！你见过陈毅吗？”
大胡子商人愣了一下，随后反问道：“你去过停车场了？”
沉默一下，卢一思答道：“嗯，去过了。”
露出了释然的表情，大胡子商人叹道：“难怪，那堆白骨就是，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妖人，简直恐怖，可怜陈毅那孩子年纪轻轻就送了性命，他家可是一脉单传啊，如今算是彻底断了。”
卢一思退后一步，脸色竟是更苍白了些， 凄凄然道：“果然，命歹啊，陈毅这孩子命歹啊！”
见他如此，大胡子商人心有戚戚，叹道：“这都是命啊！”
“算了，不提这些伤心事了。”
“对，不提了。”
到底是走南闯北的人，两人很快就调整过来。大胡子商人正待揭过这个话题，却见卢一思开口道：“奥斯汀，你知道陈毅还有什么遗愿吗？”
“遗愿？”
大胡子商人面色怪异。“这可不像你啊！陈毅死的突然，哪能留下什么遗愿？”
见卢一思沉默不语，大胡子商人继续道：“再说了，我不搞灰土，来宁阳的次数屈指可数，根本······”
“我有个儿子，出生不久就患病殁了。”卢一思打断了大胡子的话，他神色黯然，一瞬间竟仿佛苍老了不少。“要是活到今天，大约也就是陈毅那般岁数。我妻子早死，自己暗伤在身无法生育，只留下阿黛这一个孩子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大胡子商人神色复杂，拍拍卢一思的肩膀。“说起来这孩子确实与你有几分神似啊！”
“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，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欢得紧，就觉得这孩子不错，一直想认他做个义子。”说到此处，卢一思潸然泪下。“就算我死了，阿黛也能有个依靠，但是他却不同意，这次来本想再劝劝，没想到竟会是天人永隔······”
“老卢！”
大胡子商人不禁动容。
“我是个没本事的人，报不了仇不说，就连追查仇人不敢，怕伤了自己性命。”卢一思抱头跪倒在地，身子蜷缩在一起，颤抖着。“至少，让我做些什么，什么都可以，他最近干了什么，和哪些人有纠葛，有什么没有完成的事情，什么都行让我做些什么······”
“爸爸！？”小女孩叫道。
大胡子商人沉默了一会儿，他看着这个痛苦的男人，这样普通平凡的一个人，当男人痛苦地匍匐在地，谁能想到这会是安州枣源镇的传奇呢？
“闲着也是闲着，我帮你去问问吧。”
大胡子蹲下去，用力一拍卢一思的肩膀，豪爽的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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